怜青

To BE or not to BE
this is a question

为何一切还未曾消失


  她洗掉了染发剂,黑色褪去,露出了苍白的底色。


 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良久,没有说话。

  镜子里的人眼角有粉底遮不住的细纹,皮肤松弛,色素斑在仍然白皙的肌肤上,显眼更胜雪地里的红狐狸。

  她老了,再不复当年美貌了。

 


   当年……当年多好啊。

  麦浪是金色的,风一吹,那波浪层层涌开来,显出同伴们收麦的身影儿。

  金麦子,银镰刀,黑头发,花衣服,蓝色的是天,白色的是云。她以为那就是一辈子了。

  

    一辈子,她以为那很慢,等真走了过去,又觉得只是一眨眼。


  她嫁了人,生了孩子,孩子去城里念书,工作,结婚。孩子也生了孩子,又把她接去城里看孩子。


  那块地种麦子,种苞谷,种白皮松,然后被国家收了去当试验田。


  地里的叶子绿了又黄,头发白了却那黑了。

  而城里的地不长麦子,长房子。


  她想不明白那些钢筋是怎么变成玻璃房子的。她觉得房子就是木头的石头的,这样的房子才好,结实、舒服。

  那些玻璃房子,光一晃,亮闪闪的,花里胡哨,还盖的生高,人住进去,怎么能舒服。

  城里总那么花里胡哨。


  孩子孝敬她,电视,手机,智能家居,该有的她都有了。

  可她打心眼里不习惯这些东西。

  她还是想念自己的录音机,想念一嗓子就能呼朋引伴的时候。但旧人旧物还不如那蒲公英,散在时光的风里,连影子都寻不见了。

  智能家居没什么不好的,只是她不会用了。



  她年轻的时候 聪明、漂亮、能干,是十里八乡最潮的姑娘。


  现在呢,她怎么也学不会微信扫码,听不懂孙女说的时尚了。

  孙女教过她很久微信要怎么扫码,她学了很久,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不能用零钱。


  孙女推着她染了黑头发化了妆,去广场看别人跳舞。难得的,似乎有那么一点精气神回来了。


  孙女絮絮叨叨的跟她讲,这片旧地终于要拆了,听说要改建成新文化中心,您啊,以后就看不见她们跳舞了。


  这个广场也要从她的记忆里消失了。


  她待在这座城市快二十年了,却总记不清这座城市的样子。

  她以前觉得难过,后来却想明白了。

  记不住也怪不了她的。


  旧日的一切似乎都老去,死去,然后消失了,她偶尔想起,都要疑惑是否自己的记忆出了差。年轻时候的东西没有留下一点影子了。


  现在连她自己都要逝去了。

  她对着镜子,看着自己一点点被时光淹没了。

  旁边的孙女叽叽喳喳的说,马上就有一个全息游戏要公测,以后还会有脑机……


  镜子里她和孙女似乎融在了一起,但孙女往前走,而她掉下去了。


  她的影子跟着孙女,看着她一点点消失了。

    她终究还是老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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